盛夏的绿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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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夏的绿橘

蝉鸣沸腾的午后，整理阁楼时翻出一只褪色的铁盒。掀开生锈的锁扣，干枯的橙子皮蜷成半透明的茧，刹那间，教室最后一排玻璃窗震颤的声音涌进了记忆。

十六岁的夏风总是挟着青草汁液的腥气。他的帆布鞋踩着我的影子经过时，指甲缝里溢着剥橙染上的暖黄，指节分明的手将整瓣橙子放在我的课本边。数学老师的粉笔灰落在果肉晶莹的脉络间，像落了场细雪。

我们曾在生物课后躲在实验楼背后栽橘子树。树坑填到一半突然下雨，泥水顺着他白衬衫领口蜿蜒而下。泥土混着柑橘科植物特有的辛辣气息蒸腾起来，他发梢滴落的水珠把夕阳折射成无数游动的光斑，那一刻我忽然听懂所有关于多巴胺的化学反应式。

储物柜深处那两颗偷藏的橘子始终没能送出去。它们像两颗跳动的心脏在帆布袋里辗转，逐渐流失水分，却将某种微涩的油脂渗透进布料纤维。多年后洗衣机的轰鸣声里，恍惚还能嗅到酸味分子在潮湿空气中碎裂的回响。

前院的橘树今年结出沉甸甸的果实，枝桠在暮色中弯成柔软的弧线。剥开橙皮时喷涌的雾气里，未及成熟的涩味刺得眼底发涨。原来有些事物注定要带着青绿色的遗憾坠落，却也因此能在漫长年月中酝酿出独有的清甜。

我把最后半片发脆的橘皮放回铁盒，晨露般透亮的酸已悄然转化成琥珀色的回甘——就像他退学那天的课桌上，留着一枚用圆规刻出笑脸的橙子，边缘氧化成褐色的划痕，却依旧举着金箔般的果肉朝岁月微笑。